春在三月(散文）
□ 胡曙霞阳历三月，蛰伏的春，蠢蠢欲动。先是风，抽掉了脊梁，柔软如绸缎。它们好脾气地笑，微微的，轻轻的，吻上你的脸。
人的眼，啄开壳的鸟雏儿一般，惊喜地四处张望。
湖边的嫩柳，冒出小绿芽，米粒大，簇新的色，你不敢碰，怕轻轻地一抚，便有汁水滴下来。又痴痴地想，如果把这柳芽撸下，放在嘴里嚼一嚼，不知是如何鲜甜。
新生的绿，错落地镶满枝条，仿佛一根根飘逸的绿丝带，千条万条，齐齐顺下。如同舞台上身姿纤细的姑娘了，下腰、舒臂、旋转，每一寸律动，都让人想到荡漾。
是的，荡漾。心如鹿撞，眼若桃花。幻想着哪个巧手的织娘把这如烟似雾的柳丝编成衣裳，穿上它去春天里招摇，该是何等惊天动地？
柳丝飘荡，飘过玉兰树。整个人呆住了！那是席慕容的经典代表作——《一棵开花的树》吗？玉兰花儿满树开，一团团，一堆堆，一朵朵，涌动的白云一般。
这树，何时挂满了朵？倾其所有，竭尽全力，不管不顾？
记忆中的它还只是一枝枝倒悬的笔，什么时候变成一只只敛翅的鸽，又变成一个个平展的白瓷盘。如今，那许多蹭亮的白瓷盘月亮一般挂满枝头，让人疑心夜晚也将和白昼一般闪亮。
透过玉兰再往上看，蓝蓝的天，宝石一样映射下来。这崭新，纯粹，晶亮的天空，似广袤的大海，让人想叹气，又想流泪。在经历了长达八九十天的雨季之后，天空终于拥有了浩浩荡荡的蓝，一尘不染的脸庞，又阔达，又舒展。
天地开阔，一片清明。
好看。真好看。
还在想着，空中的云儿忽然散了，一缕缕拉扯开来，棉絮一般，团在天的一角。
而太阳，以最适合的温度，缓缓地铺下来。一帘帘，一匹匹，一瓢瓢，金光灿烂，明媚闪亮。草儿绿了，泥儿松了，花儿红了。
红的最厉害的是茶花。岩浆一般，烈火似的。那样的红，比胭脂、玛瑙、红酒，都还要红上几倍。
你惊叹这小小的树如何捧出这么多的花？春的力量？三月的力量？阳光、雨水的力量？
你的答案还未猜出，“啾啾”的鸟鸣劈头盖脸地落下。长的，短的，高的，低的，悠长的，急促的，明亮的，山涧一般，汩汩而来。
你想抬眼去寻，却是找不到的。
或许在梧桐树？或许在香樟树？又或许在围墙的另一边？
你还在疑惑着。各式各样的鸟鸣，接二连三地落下来，如雨，似光。你被鸟声溅湿，以为是珍珠落盘，又恍惚小溪遇到险阻，不是，不是，一定是盛大的民乐团在演奏。小号，杨琴，古筝，琵琶，唢呐，铃鼓……错落起伏，悠远迷人。
耳朵会怀孕吗？听久了，可会诞下小鸟一只？
如果可行，真想用这只小鸟去探寻，去歌唱。歌唱沾满花骨朵的树；歌唱三月的暖风；歌唱三月的蓝天与太阳。
我晓得，不出几日，万千的花苞都会打开翅翼，万千的叶儿统统摊开手掌，万千的鸟儿，虫儿，全部亮开了嗓门……
不几日，最美的人间四月天，盛装莅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