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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超构的“平阳三友”是谁?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故事?

□ 文/富晓春
发布时间:2020年05月13日 来源:

赵超构(1910-1992)


      [编者按] 今年5月4日,是我国现当代著名报人赵超构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日。赵超构是我国新闻界泰斗式的人物,是中国晚报界的一面旗帜。他对如何办好社会主义晚报作出了一系列重要论述,既是社会主义晚报学说的积极倡导者,也是卓有成效的践行者。特刊发富晓春撰写的一篇纪念专稿,以飨读者。

      [人物名片] 赵超构(1910—1992),笔名林放,浙江省文成县人,我国杰出的新闻工作者、著名杂文家和社会活动家。1934年开始撰写新闻评论。1944年参加中外记者团访问延安,撰有《延安一月》,客观公正地报道了陕甘宁边区革命根据地的真相。曾先后七次受到毛泽东接见,引为布衣之交。历任上海新民晚报社社长兼总编辑、上海市政协副主席、全国晚报工作者协会会长等。著有《延安一月》《未晚谈》《世象杂谈》《赵超构文集》等。


      在上海众多温州籍知名人士中,赵超构与三位来自平阳的“老乡友”,关系特别密切,彼此之间经常走动,交情深厚。他们,一位是一代棋王谢侠逊,另一位是数学家苏步青,还有一位是著名学者苏渊雷,后人称他们是赵超构的“平阳三友”。
     文成与平阳毗邻,山连着山,水连着水,可谓唇齿相依。早年间,文成龙川赵家在平阳还有远房的亲戚,当年赵超构的父亲赵标生开“同春”山货行时,就经常到平阳兜揽生意。赵超构年轻时离开故乡,与平阳并无太多的交集,他与“平阳三友”大都是在外地结识的。就因了温州老乡的缘故,他们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在上海他们都是各自领域中的佼佼者,经常在政协、民盟等各类会议及场合上见面。每次相见,他们总有道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还有,他们对古诗词倍感兴趣,在会议空隙或酒会上聚在一起,聊到投机处,便赋诗吟咏,煞是尽兴。
      赵超构与“平阳三友”的交往,彰显了浓酽的故乡情谊,为后人留下了千古美谈!

《辞海》主编扩大会议留影,摄于1987年。前排左起:杭苇、李培南、罗竹风、苏步青、吴文祺、朱物华、赵超构、李俊民、刘佛年.

登报相寻苏渊雷


      在当代灿如星晨的名报人中,苏渊雷最推崇邵飘萍与林白水,还有罗隆基与张季鸾,称他们“皆有风骨”“略伸正义”。在与他同辈的诸多报人中,他又独推崇乡友赵超构,称“超构文章,老而愈见精深,亦今所罕见”。
      苏渊雷,字仲翔,晚号钵翁,又号遁园,平阳玉龙人(现属苍南钱库)。他与数学家苏步青、书画家苏昧朔,被人尊称为“平阳三苏”。他命运多舛,“四一二”事变后被投入国民党大牢,“反右”时被流放东北边城,“文革”又惨遭冤屈下放底层劳动。著有《读史举要》《白居易传论》《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等,被学林称誉为“诗书画三绝兼擅,文史哲一以贯之”。
      苏渊雷年长两岁,赵超构到温州城求学那会儿,他已是“学生领袖”——温州学生联合会主席,当时他叫苏中常,早已投身地下革命斗争。那时的赵超构刚接触新文化的熏陶,对他只有仰慕的份儿。过不多久,赵超构就听说他被抓了,押往杭州,再后来又听说他被特种刑庭判处19年徒刑。苏渊雷成了赵超构父亲教育他“学生要本份,要好好读书”的反面教材。
赵超构与苏渊雷正式相识,是在20世纪30年代的南京。赵时任《朝报》主笔,用手中的笔纵论天下,而苏任正中书局编辑,与千家驹、孙晓村、狄超白等,共同发起求知合作社。两位身居异地来自温州的年轻人,邂逅相遇,一见如故。
      淞沪战争爆发以后,沪宁铁路沿线遭受敌机猛烈轰炸,南京危在旦夕。他们随着流亡大军先后撤离南京,自此失去联系。在滞留武汉期间,赵超构暂住在汉口汉安里23号一幢破旧的民房里,具体负责《朝报》疏散人员的接转工作。他四处打听寻找在南京沦陷前后失散的同道好友,还在《大公报》上专门刊登“寻人启示”。多年之后,苏渊雷曾有“汉皋聚首剧酸辛,登报相寻欲问津”之词,说的就是此事。当时在军医署当秘书的苏渊雷,无意间在报上获知此消息,喜出望外,急忙赶往赵寓所聚首。两位失散多时的乡友,又在战火纷乱中重逢,不禁喜极而泣。面对日益复杂的局势,他们彻夜难眠,抵足谈心,“商量出处”,一直到窗棂上透进了黎明前的曙光……
      在陪都重庆,《新华日报》中共地下党石西民成为他俩共同的挚友,他们经常互相联络,积极组织开展抗日救亡活动。后来,苏渊雷移家北碚,创设“钵水斋”,以文会友,盛极一时。章士钊、沈尹默、沈钧儒等名流时相过往,赵超构亦偶为座上客。
      抗日战争胜利后,他们各奔前程,一个奔上海办报,一个赴南京谋职,因战乱加之事务纷杂,期间双方几乎各不相闻。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们才又在上海重逢。苏渊雷在上海从事文教工作,后来成为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
      苏渊雷与《新民报》是有一定因缘的,曾为南京《新民报》撰写专栏:《苏子语业》和《苏子向语》。赵超构主政上海《新民报》晚刊时,他又重操旧业以“苏子”的笔名投稿。195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32周年之际,他通过赵超构在“夜光杯”副刊发表了12首七绝,歌颂党与祖国繁荣昌盛之景象。
在当代诸多诗词学者中,赵超构最推崇苏渊雷的诗词。在赵超构书房的案头上,长年摆放着两本苏渊雷惠赠的论诗著作:一是《论诗绝句》,二是《钵水斋近句论诗一百首 附苏诗龚画风流人物无双谱》。此为同内容的两个版本,后者为新加坡出版,仅多个附录。论诗绝句是苏渊雷退休返籍,卜居平阳仙坛山麓,吟咏自遣之作。
      1983年《论诗绝句》出版后,苏渊雷第一时间将新书呈于赵超构案前。因校对的问题,书中有些勘误之处,苏渊雷用红笔一一予以标注或改正,从中可见他严谨的治学态度与对“老乡友”的敬重。此两册书成了赵超构晚年生活的至爱。每当空闲下来,他总喜欢翻找出来,悠闲地斜靠在藤椅上,或随手翻翻,或仔细研读,或高声吟咏……
      赵超构与苏渊雷结识于战乱之秋,相交于患难之际,相处于和平年代,长达半个多世纪,他俩以文会友,相互倾倒。赵超构逝世后,苏渊雷挥笔疾书三首绝句,以示哀悼。其中四句曰:
文章精悍貌逡巡,朝报新民接轨新。
老我无能饶有味,为君挥泪一沾巾。

1922年夏,苏渊雷(前排右二)、陈式纯等在温州中学读书的学生成立旭社和醒狮化装演讲社宣传新文化

苏步青赞他“硬鲁迅”


      苏步青喜欢读赵超构的杂文,对《新民晚报》爱不释手,对这位“老乡友”的文品、人品更是钦佩不已,称赞他“应共先驱硬鲁迅”。
      苏步青平阳带溪人,年长赵超构八岁,拿他们的话说是“长一个放牛娃”。两人虽然是温州同乡,却往往只能用普通话或上海话交谈。因为苏步青的闽南口音和赵超构的文成方言,在发音、语调和节奏上确实相差太远,使得双方都难以听懂。不过,有时候他们谈兴正浓时,会冷不丁地夹杂几句周围人都听不懂的温州话。
      青少年时期,他们均到温州城里求过学,还是省立十中(现温州中学)的校友。苏步青1915年考入省十中,赵超构到省十中就读时,苏步青已东渡扶桑留学多年。苏步青与赵母娘家亲戚周定是同班同学,当年他们一起阅读《救国讲演周刊》《新学报》等进步刊物,组织同学上街示威游行,抵制日货。因而,赵超构虽没见过苏步青的面,但他却从老师和亲友的谈论中,早就认识了这位思想进步、勤奋好学的学哥大名,并以他“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 为座右铭,视他为学习楷模。
周定原名周志贤,早在1926年就加入中共地下党。“八七”会议后,在浙江进行农运和党务活动。1927年10月受命为中共浙江省委特派员,在温州协助王家谟(省委组织部长)组织实施“浙东暴动计划”事泄而被捕,后与王家谟、郑敬衡一起,被枪杀于温州紫福山麓。
       当苏步青知道周定是赵超构的表亲时,异常兴奋,曾多次与赵超构谈起周定。他说:“周定在学校学名‘静之’,但‘静之不静’,他是革命的激进派。当年他在学校组织同学上街捣毁了日本人开的‘东洋堂’,真是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
      赵超构说:“是啊,周表亲打小就很正义。他反对寡婶求神问卜,当着道士的面,掀翻神案;他反对妹妹缠足,自作主张将她送到学校读书;他父亲赌博,他说‘父不贤,子可不孝’。”
      从两位老人的谈话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位革命先烈,内心共同怀有深深的敬意。
      苏步青自小爱好文学,还是一位优秀的诗人,一生与诗结缘,著有《苏步青业余诗词钞》与《数与诗的交融》等。共同的兴趣和爱好,使赵超构与苏步青的老乡情谊更加深厚。他们都十分珍惜这份老乡情,彼此间更多的是对对方由衷的尊敬。
      1983年的春天,赵超构与冯英子开完全国记协理事会,从北京赶回上海。火车刚刚启动,发现躺在他们上铺的竟是刚从日本访问回来的苏步青。他们赶忙起身,要将下铺让给苏步青。可苏步青哪里肯依,三个人就这样上下铺躺着,一天一夜的路程,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足足聊了一火车的闲话。
      晚年的苏步青为人低调,不太喜欢接受媒体采访,但他对赵超构主政的《新民晚报》却大开绿灯。《新民晚报》开辟“健康老人”专版,他欣然答应采访,还在百忙中专门抽出一天时间陪记者拍照。当他得知摄影记者姓陈名继超时,便又拿老乡友赵超构说事,他不无调侃地说:“陈继超,这个名字好啊,你一定要继承赵超老(新闻界对赵超构的尊称),超过赵超老。”
      有一件事,让晚年的苏步青愈发对赵超构敬佩,且赞叹不已。曾经有一个时期,赵超构的长女静男夫妇因不习惯北方生活,曾想从哈尔滨调到复旦大学任教。苏步青是复旦的校长,他们经常在各种场合碰面,可赵超构就是不开这个金口。赵超构有个不成文的为人准则,就是绝不因家务私事难为领导和朋友。对“老乡哥”苏步青,他也不例外。
      对于这件事,苏步青一直“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一直到了十多年后赵超构逝世,苏步青看了报上悼念赵超构的文章,才知道有过这么一回事。他在《悼念赵老》的诗中写道:“老乡友赵超构同志不幸逝世,万分悲痛。旬日前曾往华东医院探望,如今竟成永别。特诗此以志哀。”诗曰:
      乡音犹在耳边清,噩耗传来涕泪零。
      方谓三春轻杖屦,不期十日隔幽明。
      新民报溢爱民语,未晚谈垂已晚情。
      应共先驱硬鲁迅,于无声处听雷鸣。

1982年4月,苏步青、钟民、陈国栋、赵超构、胡立教、汪道涵(从左至右)在一起交谈。徐大刚摄

“楚河汉界”有乡音


      赵超构是个不喜欢运动的人,对体育也谈不上有足够的兴趣。可他对体育报道的热衷,和对象棋的格外偏爱,却很少为人所知。在中国新闻界,他是最重视体育报道的报人之一,他与一代棋王谢侠逊还有过交往。
       早年求学时,赵超构上体育课经常逃课,成绩也不太好,仅免于留级。他不爱热闹,喜欢独处,习惯捧一本书躲到某一处“孤芳自赏”。他之不爱运动,除了性格使然,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一是自小瘦弱多病,娇生惯养,加之失聪,因而与体育无缘;二是职业报人长期昼夜颠倒的“夜猫子”生活,还与烟酒交上了朋友,根本无暇顾及锻炼身体。
      象棋作为一种静态的体育项目,却很符合赵超构的天性,以致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体育爱好,且乐此不疲。在单位或是他所居住的小弄堂里,经常会看到他与人弈棋对阵的身影,聊起象棋他头头是道,且眉色飞舞。不过他的棋艺一般,对于象棋理论似乎更精通一些。赵超构与象棋结缘,与他的温州同乡、一代棋王谢侠逊是有一定关系的。
      谢侠逊平阳凤巢人,名宣,小名卿元,因自小好象棋精算术,便改“奕算”的谐音“侠逊”为字。他五六岁从父学棋,八九岁通晓棋谱,13岁与温州棋魁陈笙打擂,名噪东瓯。1918年,在上海力挫群雄获全国象棋个人冠军,后来又连续三次在国际象棋大赛中夺冠,被誉为“中国棋王”。 对于谢侠逊的大名,赵超构打小就有所耳闻,并在与他的交往中逐渐喜欢上了象棋。
      在南京《朝报》时期,赵超构一有空暇就与人对弈,以棋会友,并开始关注体育评论。他积极主张“体育强国”,先后写过诸如《国民体质问题》《危矣殆乎!中国之体育界!》《勖中小学运动会健儿》等有关体育评论文章,并一再疾呼:“中国一切问题的病根,都在国民身体上与精神上的缺点!”
      1937年的暮春,赵超构终于有了亲聆棋王咳唾的机会。谢侠逊从上海来到南京,出席在汤山俱乐部举行的象棋友谊赛。赵超构作为象棋爱好者应邀来到现场观战,“老乡相见分外亲”,赵超构与棋王一见如故,十分投缘。棋赛盛况空前,名流云集,观者如堵,据谢侠逊年谱记载,应邀到场的还有李宗仁、张治中、程天放、岑有常等军政界要人。期间,他们纹秤对弈,互相切磋棋艺,还共同商讨成立中国象棋学会。 
      抗战爆发后,谢侠逊出任南洋巡回大使,举行义赛,积极开展抗日救亡运动。回国后,他寓居于离陪都重庆三十多里的大兴乡下。由于战乱等诸多因素,从此他们难得再见面,赵超构偶尔会从报上看到棋王消息。1941年,谢侠逊因发表带有政治寓意的象棋残局,而引起国民党顽固派的不满,终遭特务暗算而受伤。重庆《新民报》大胆披露真相,赵超构等报人以言论声援之。
      直到抗战胜利回到上海后,赵超构与谢侠逊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联系。新中国成立后,谢侠逊撰写《象棋新谱》等读物,致力于象棋的推广与普及。赵超构与他志趣相投,加上乡谊深厚,两人经常在各种场合欢聚。每次晤面,他们都聊得十分投机,除了聊乡情之外,似乎永远离不开象棋。
      在棋王的影响下,赵超构主政的《新民晚报》开始刊发象棋类专稿。他约请沪上著名的棋类写作专家居荣鑫写棋稿,当时的晚报还没现成的棋盘棋子等模具,他就亲自带着作者下到街道工厂“翻砂间”,亲自督阵制作。1982年《新民晚报》复刊后,赵超构决定每天推出体育专版,这在当时的上海是独一无二的。他还连续发起举办了七届“长寿杯”老年象棋赛,参赛者超过万余人。
      赵超构曾给《新民晚报》体育版一个匾额,上书三个字:“跃如也”。此语出自《孟子?尽心上》,原句为“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意思是说拉开弓却不把箭射出去,好像跃动的样子。拿赵超构的话说,就是“要将体育版编得生动活泼,好像运动员都在版面上跳起来的样子。”
      晚年的谢侠逊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是上海名人圈最长寿的老人之一。他在治棋之余,寄情于翰墨之间,尤其喜欢吟词咏对,且声如洪钟,才情并茂。他的诗友满天下,为后世留下许多壮丽而华美的诗篇。有“瓯海姻亲会,文成母女缘”之词,原来他共生育三男六女,五女谢秉英嫁给文成人作媳妇,赵超构戏称他是“文成人的岳父大人”。谢侠逊对文成“情有独钟”,生前写过多首与文成有关的诗词。
      20世纪70年代,年近九旬的谢侠逊偕夫人,曾先后两次到文成小住,期间游览了当地的名胜古迹,还特地到赵超构老家龙川走了一趟。龙川四面环山,清时孙衣言曾有“四面屏风秀气常钟”之题联,故有屏风山之称。屏风山上竖起一块巨石,恰似玉树临风的大将军,故名“将军岩”,据传说,此乃天神所赐,以镇守门户,保佑平安。回到上海后,有一次与赵超构叙旧的时候,棋王饶有兴趣地聊起了在文成的所见所闻,并即兴吟咏七绝一首,即《和赵超构同志咏屏风山》:
      一枝红透生花笔,点缀屏山妙入神。
      记得龙川居住地,对门拱有石将军。


  
苏步青题赠赵超构著作手迹

  
苏渊雷题赠赵超构著作手迹

N 编辑:张嘉丽责任编辑:张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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