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炊烟灶火(下)
文成新闻网讯(通讯员 郑杨松)秋天的灶火是最具美丽色彩的,田野里一片金黄,农作物收成,稻谷归仓,这时也是割柴的最好季节。这里有开禁山与封山育林的习俗,大峃虽然四面环山,但这些山头,都是名山有主,平时割柴,只能在山脚或没有禁牌的山头割,不可进入禁区乱砍乱伐,只有在开禁山时才可以割,开禁山的头天晩上,村里的理事会敲锣通知;某日某山头开禁。这时,各家各户都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不是连夜上山,夜里怕山上有蛇,他们是连夜磨刀霍霍,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开禁山一般都指对管辖区内开放,但大峃人都是见者有份,你虽是别村人,大家不会让你空手回去的。开禁的这天,大家都是三更起床,五更上山,上得山来,人声鼎沸都是割柴声,大家忙着抢割,那时没有手机拍照,其实那场面不亚于亚运会,有割破手指不下战场的,跌一跤也不爬起来就地抢割。待禁山的柴割完了(一般一个星期)村里又开始封山,管事的会给每户发半斤食盐,并言明,如果有人进入禁区偷割柴,这次发放的盐钱就要偷割柴的人岀,作为对违规人的处罚,这些乡规民约,虽算不上金科玉律,但全村人监督执行,效果甚至比政府三申五令的反贪法规还管用。
秋天的柴薪是比较丰富的,稻秆也是主要燃料,就是稻秆衣(大家人叫稻杆娘)也用竹爪筢子扫回家,稻秆的作用很大,做床垫,盖猪牛栏,作牛饲料,作燃料。稻秆不耐烧,要边烧边添,一不及时添,往往火熄灰灭,如果点燃又要浪费一根火柴。(那时火柴叫洋火,很珍贵)因此大峃有留火种习惯,就是把烧剩的柴头,埋在灶膛里,盖上热灰,以备下餐点火用。稻秆的体积大,放家里又占位置,又不防火,因此大峃人有堆稻秆垛的习惯,(大峃人叫稻秆漈)这堆稻秆漈看似简单,也是技术活,没有经验的总是堆不好,会塌堆,堆得好的又扎实又好看,那时泗溪边都是稻秆漈,这些稻秆漈曾演绎过男女的风花雪月,也有衣衫褴褛的乞讨人在稻秆漈下过夜。
冬天的灶火是人们的最爱,在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农民的生活还相当贫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很普遍,外面冰天雪地,灶边暖意盎然,这时烧火煮饭,实际是一种享受,一家人总是围着灶火,不肯离去,当饭熟火停时,把火灶膛里的余火铲到灶口的火膛里,大家围着火膛煨芋,煨番薯,再谈天说地,待到芋熟番薯香,大家吃着手里的,看着火膛里的,开始讲故事。大峃人为了炊烟灶火,把整个人生都搭进去了。儿童几乎从懂事起就开始为炊烟灶火添薪加料。大峃是一个柴少厨灶多的地方,方圆五里的山上柴割完了,松树毛筢光了,桐树叶也捡完了,野树根也挖尽了,他们南去峃口,北上中堡割柴,除了柴,还是柴。那个年代,男人主要任务就是农忙种田,农闲割柴,儿童除了读书就是割柴,女人则除了纳鞋底就是围着灶台烧火,炊烟灶火消磨了整个人生,从屋里到屋外,到处充满了人间烟火,除了死去的人远离人间烟火,一生与烟火结缘,生时烧火煮水接生,死时点香烧烟致哀,人们生不离火死不离烟。山上的番薯地,人们锄草皮烧灰,田野里稻草兜一个一个挖开晒白,成堆烧火土,那时没有化肥农药,人们用烟火熏死过冬害虫,烧灰作肥料,野外牧童在冰天雪地里,烧一堆火是他们的最爱。最精彩的是人间红白喜事,那时烟的世界,火的天堂,烟花阵阵,火炮连天。就是灶君爷的对联也写上:灶膛不断千年火,囱口长升四季烟。
农家的炊烟灶火伴随着我长大变老,及到老时忽然发现,炊烟灶火首先在大峃销声匿迹了,登上林店尾山看大峃,再也看不见三餐冒起的炊烟。
炊烟灶火哺育了人间祖祖辈辈,滋润了大地生机,上了年纪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会遇上煮饭不用柴,烧水不冒烟的时代,炊烟灶火伴随着我们走过朝朝代代,如今成为我们记忆里一抹化不开的乡愁。有打油诗为证:
烟浓烟淡事如烟,人间灶火记从前。
朗萁茅草割日日,稻秆麦秸烧年年。
卖柴籴米衣衫旧,粜谷买布番薯鲜。
煨芋牧牛成追忆,悠悠岁月共此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