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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河,是一支千年流淌的歌

郑杨松
发布时间:2023年05月17日 来源:文成新闻网

  岁月的风雨已经卷走了许多的记忆,但老一辈人的心中怎么也忘不掉大峃门前河的水声。门前河是大峃人永远的话题,古往今来,门前河流经处究竟演绎过哪些值得回忆的往事,又有什么样的风土人情呢?

  门前河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唐朝时期。那时泗水与龙溪挟流左右,大峃是一个很大的溪滩垟沙洲,荆棘遍地,芦苇丛生,先有林氏移居沙洲西部(今苔湖)接着又有陈氏迁入,他们在这一片处女地上开荒造田,叠石建房。当时溪低地高,泗溪水不能为农田所用,人们为了引水灌田,在泗溪上游,龙溪与泗溪交汇处的西山脚下,叠石筑坝,开渠引流,这就是门前河的雏形,后来子孙繁衍,人多地也多,小水渠不再适应,于是凡受益处年年派人加固堤坝,加宽渠道,连通各处沟涧,渐成大峃的水利命脉。再后来有人于渠前建房,于是水渠有了名,叫“门前河”。由于用水的需要,逐年进行开凿,维修和疏浚,才形成碧水穿街,店户绕流,田有水网的良好环境,这是一条旱时引水,涝时排水的人工河。它灌溉了大峃大多数垟田,成为哺育大峃百姓不可缺少的物质基础,千百年来,大峃以巧妙的街道布局,古朴的店家门面,科学的农田水利设施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而闻名。

  所有的江,河,溪都是源头小,出口大,因为它一路奔波汇合了千坑万沟的水。唯门前河,恰恰相反,头大而尾细,因为它一路分流散网。这里水深不过尺,没有凶险的水涡,没有震山的吼声,只是悄悄地流,静静地淌,形成大峃特色的水系布局。门前河穿插于前街后院,分流于农田水池,星罗棋布的小水渠和众多的支流似掌上的脉网及伸岀的手指,引水入街复岀街,所到之处,农家燃起袅袅炊烟,便是滋润的大峃家园所在。

  门前河的主流从西山脚入街到林店尾三官亭岀街,两千多米的河溪至少有两个名字,以中街(今县前街)为界,上段称门前河,约1.5米宽的河床是露天的,在大峃街后院流过。下段称门前溪,溪床约1米,在街前流过,门前溪铺上石板,是封闭式的,是暗溪。溪水环绕全街,不仅解决了饮食用水,洗涤用水,灌溉用水,也是天然的消防设备,千百年来,造福于大峃人。

  灌溉农田,是门前河的最初目的,门前河水利网覆盖了苔湖垟、下冈垟、驮湖垟、五本垟四大垟(大峃人把面积大,地平的农田塅称为垟田)这些平整的垟田,多数为冲积土土质,通透性好,宜种各类作物。这四垟被称作是大峃的粮仓。由于沙质土,保水性差,通常为每天灌水。因此争水纠纷不断,有些势单力薄的农户,争水往往处于劣势下风,只好舍痛割爱改种番薯,比如五本垟是水尾,土质宜种水稻,但门前河鞭长莫及,只好种旱作物。门前河入口处水源足,但土质不宜种稻,偏偏可以种稻。所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与天时地利,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多少可怜的农人,每逢夏旱天通夜露宿在水缺口的田头地角上,他们担心夜里有人扒开水缺口,偷放稻田里的水,无情的蚊子把人的脸、胳膊腿都叮肿了,在门前河争水吵口打架是家常便饭,闹岀人命也不是新鲜事。

  门前河有悲声,也有笑语,当流经文中时,下课铃响了,河里便充满了欢声笑语,成群结队的学生涌向门前河,河里有虾儿、石斑鱼、沙鳅、鲫鱼、沙螺、河蚌(白壳)、溪蟹。许多学生在这里戏水捉鱼,那时,我大姐在这里读初三,二哥初一,二哥是捉蟹高手,很有一套,他说:“有蟹的地方就有蟹路,即蟹爬过的地方有新鲜沙子,只要用一小竹杆破开口子,挟上一条小沙鳅或蚯蚓当诱饵,放到洞口,当溪蟹嗅到腥味就岀来了,这时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手到擒来。”二哥捉蟹从未失手,常在课余捉到几只,有时捉蟹,留连忘返,常有旷课,引起老师注意。这一天二哥又捉到两只溪蟹,用纸包好放在口袋里,上课时,二哥怕蟹在纸包里会憋死,时不时打开纸包看一眼,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实在可爱,二哥爱不释手。不料二哥的举动被女老师看见了,二哥玩蟹已有前科,这溪蟹被没收了,老师不小心被蟹钳住了手指,虽然痛,老师没有尖叫失态,保持她的威严形象。老师想把蟹丢掉,那该死的溪蟹,死不松钳,老师虽然细皮嫩肉,到底为人师表,她皱着眉头,用另一只手折断蟹腿,口中念念有词:“看你横行霸道到几时。”老师接着说:“动物都是直着走的,唯这蟹,是横着行的,这横行霸道的‘横行’两字就是蟹里来的。”老师被蟹钳,讲蟹,让同学们增知识了。我大姐在课余也下门前河,她不会捉蟹,喜欢捡河蚌(大峃人叫白壳)。我想,大姐是不是对河蚌情有独钟?那时村里排《水淹金山》的戏,剧组的导演叫大姐扮演河蚌精,法海与白蛇斗法,白蛇调来水族,大姐背负着蚌壳,那一张一合,一招一式,演得真好。自那以后,文中的同学叫大姐白壳精,那时我怀疑大姐是不是真的是河蚌精。

  门前河绕了一小弯就是周宅,周宅是富贵人家,在大峃算得上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周家公子周醉樵在学校里接受新文化、新思想教育,对地主剥削农民表示不满,决心献身解放事业,回家劝导父亲对佃户减租减息,在1928年就参加中国共产党,并在周宅成立党支部,周醉樵任书记,配合红十三军智缴大峃警察所的全部枪械。周宅的周家子弟周日永、周国华、周日孚、周沛宣先后加入地下党,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冲锋陷阵英勇就义。周醉樵是大峃最早的共产党员,先后会见红十三军军长胡公冕、闽浙边省委书记刘英和挺进师师长粟裕。门前河留下了周醉樵等革命先烈的血迹。

  荷花田是门前河的一道风景线。这块田四面高排水困难,加上门前河漏水,荷花田成为排水池,因终年积水,农户用来种莲。这里是五月荷花六月莲,七月鲤鱼跳过田,既是莲田,也是鱼池,农户是五月看花,六月采莲,七月捉鱼,八月挖泥鳅,九月挖莲藕。据说这是周家的祠堂田,年年由周家后裔轮流管理,其收入用于群益小学的公益事业。

  前面就是桥头碓了,这桥头碓不在荒滩野外,却在左邻右舍间,由于水位落差较低,这个水碓的水碓辚转盘较小。只带动两个捣硾,日夜不停,发出咿呀一哐的响声,伴奏着石磨声、风车声,声声入耳。都说有水碓的地方,就有故事。听说清嘉庆年间,大峃巡检司孟裕带领百姓治水,曾来桥头碓坐过,并对门前河治理提出意见,不过,县志只记载孟裕修孟堤,没有记载孟裕治理门前河,孟裕有无到过桥头碓不得而知,今人分析这孟老爷应到过桥头碓,当时府衙就在附近。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飞机在这里附近丢下三颗炸弹,炸死三个人,桥头碓也被炸坏一角,当时桥头碓有人捣米,幸未中弹。“这狗生的小日本不得好死。”桥头碓里传岀捣米人的叫骂声。

  紧依门前河的是桥头井,这座千年古井素有“井水甲天下”之称,井底有三个很大的泉眼,日喷夜涌,与门前河连成一气,不断给门前河注入新的活力,传闻井底下可通东海,要不哪来这么大的井水?大旱年各条小溪水干,但门前河是不会断水的,有人说过,从桥头井开始,门前河有三分之一的水来自桥头井,因此,任凭怎么旱,门前河依然碧水清波。大峃人生死不离门前河,生时用门前河水浴身,洗去胎气,死后用门前河水洁身,回归自然。

  三板桥在桥头井下首,这里是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青瓦粉墙和幽长的雨巷,我估计门前河因这里而得名,因为当时桥头井以上的住房尚未连接,算不上是“街”,河水曲曲弯弯穿插于农田与房屋之间。只有到了这里,房屋错落有致成为大峃后街(现在的前垟巷一带),只是街道窄些,所谓的一水穿街,就是这里。它流动的是大峃缱绻而温柔的血液,滋养着大峃人的儒雅、俊逸、倜傥和风流的个性。

  下面就是河头庙了,河头庙因门前河而得名。这庙前是河,后是田,左右都是人家,是一座临水靠田近人家的风水宝地,是清同治年间的古庙,这里佛灯常明,经声不断,是曲水流觞的仙家佛地,正中坐的是陈十四娘娘,左右分别是林娘娘和李娘娘。大峃人最信任陈十四娘娘,说是很灵验,救苦救难,有求必应,那时没有医院,百姓有个头痛身热,总往河头庙求神拜佛,以求逢凶化吉。庙主都是陈十四的化身,不管什么病,反正都是恶魔缠身,庙主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用三张纸钱在陈十四娘娘神台烧过,把纸钱灰放在碗内,泡门前河水,说这是化来的仙丹,让患者象征性地咪一小口,准能手到病除。这陈十四不但能除灾免病保太平,还能保你升官发财,求学,求婚姻的,都来这里许愿,有许愿的,就有还愿的,河头庙的日常开支,就靠还愿的了。再往下走就是中街了,中街是大峃最热闹的地方,人多了,门前河水的清洁,成为大家共同的愿望。门前河水浅,但清得像玻璃镜,照映着人们忙碌的身影,叠印着岁月的苍茫,誊写着一代又一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人故事。这里都是近水人家,用不着早上起来先担满一缸水,然后下地干活,完全可以先烧火,后提水,再煮饭,因为每家都习惯于早晨的河水为饮食用水,所以早晨是没有人在这里洗衣的。太阳升起的时候,门前河就热闹起来,妇女们开始登场,洗衣的、洗菜的伴随着各家的生活闲话,在河边抛下一阵阵笑声,夏日的黄昏是男人与小孩的世界,他们在这里洗澡冲凉,不过他们都是带着面盘水桶冲洗,不让脏水回流门前河。

  最忙碌的还是金秋十月,男人在这里洗番薯,女人在这里刨番薯丝,老人在这里晒番薯丝。过年时门前河更是另一番景象,洗窗门的、捣馍糍的、做酒的。未过年,门前河先漏春消息。

  门前河流到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小孩是绝对不会往河里撒尿的,更没人在这里洗马桶,在门前河人家的板壁上写着“这里是食用水,在这里洗马桶是狗生的”。这是大峃人的祖训,说是如果洗马桶水让下游人吃了,洗马桶人会遭天谴,遭雷劈的。再说,那时种田没有化肥,人粪尿是农家主要肥料,就是洗马桶水也舍不得倒掉,都施到菜地里去。小孩读书,家长会让孩子在自家茅坑里拉完屎尿再走,不让肥水流入外人田,早已成习惯。大人更是以身作则,大峃有个叫陈德高的父子从龙川做客回来,路上德高内急,德高父亲叫德高憋着回家拉,德高憋得慌终于要屙,德高父亲在路边摘了几片桐树叶,叫德高屙在桐树叶上包好带回来,当到家时,德高的侄儿以为叔叔桐树叶包着吃的,抢着要,被德高父亲抢过丢入茅坑里,侄儿以为爷爷把吃的丢入茅坑,还到他妈妈处告状。这话不是我瞎编的,被多人传为笑话,这说明在那个年代,门前河的水,从头到尾都不会被污染的。

  门前河到中街(今县前街)就分作两大水系分流,一水分流岀街,向上新屋水碓楼方向流去,经水碓楼利用后并入泗溪。一水继续南下,往大峃街穿街向林店尾方向流去,经三官亭岀口汇入凤溪。由于水的分流,县前街以下的河名也改了,叫“门前溪”,门前溪不是露天的,溪床变小,约1米左右,溪面铺上石板,溪流不在街当中穿过,全沿着左边店房门口的石阶往南流去。

  一条封闭式的门前溪,当涓涓的溪水到一家豆腐店时,因豆腐店用水量大,石板被打开了。这是一家平阳人开的豆腐店,生意极好,豆腐店有三个人,(那时还没有老板,老板娘的称呼)我们管做豆腐的叫“老师”,管老师的老婆叫“老师母”,管他们的女儿叫“豆腐囡”,这一家子很会做生意,老师做豆腐,豆腐囡卖豆腐,老师母卖豆腐渣。在那个年代豆腐渣便宜,要排队,买豆腐随到随买。老师母半老徐娘,风韵不减当年,人称西施,这家豆腐店开了多年,没有取店名,人们都叫“西施豆腐店”。有人喜欢与老师母开玩笑,老师母从不生气,总是挂着笑脸,老师母卖豆腐渣从不用秤,手一摸就知道斤两。卖豆腐的豆腐囡十五六岁光景,正是读书的花季年华,总是羞答答的样子,大家说,这个豆腐囡不是做生意的料,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准是投错了胎,她是千金小姐的貌,穷丫头的命。这豆腐老师除了干活就是抽烟,整天没有一句话,有人怀疑老师是老师母雇来的长工。

  门前溪的引流初衷是灌田与消防,但消防的效果不大。1953年大峃火灾,由于都是木屋楼台,干柴烈火一撞成灾,火势很猛,那时既无消防器材,也无消防专业队伍,火苗一成势,百姓乱了方寸,人们打开溪盖石板,却发现距离太近,都说远水救不得近火,门前溪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但近火烧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门前溪也葬身火海了,火在地上烧,水在地下流,水火相容了,先人的防火设施,尚欠科学。

  如今,门前河也好,门前溪也好,都无踪无影了,也许年轻的大峃人根本不知道,大峃曾是碧水穿街的古镇,风景如画的老区,那些争水的农人已经睡去了,昔日粪坑里的大粪是农人的宝中之宝,如今成了人们掩鼻而过的弃物,在卫生间里被自来水冲入下水道。下水道的前身就是门前溪,但流的是不一样的水,过去流的是被今人称为矿泉水的饮水,现在流的是被过去人称为宝中之宝的粪水,大峃街曾几度开膛破肚为的是五水共治,清浊分流,功能不同了。 门前河呀,你是一支千年流淌的的歌,如今也换曲儿了。

总监制:黄金杰监制:陈叶静责编:项露露编辑:夏晓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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