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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鸡抱窝 渐行渐远的山村田园生活

文/胡加斋
发布时间:2023年08月30日 来源:

       昔日山村里的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吃着地里产的,家里养的,日子虽清苦单调,却也平静踏实。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山村里母鸡“咯哒咯哒”的叫声此起彼伏。小时候,我一听到母鸡的叫声便赶忙向鸡窝里跑去,只见一只母鸡一边叫着一边昂首挺胸地从鸡窝里走出来,像在跟我说“看我下的蛋多大,看我下的蛋多大”。我把手伸进鸡窝里,手指便触到一个圆实饱满的鸡蛋,还带着母鸡的体温。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鸡蛋,握在手心里,往厨房里走去,把鸡蛋放进菜厨中间的小格子里。我们那里地点偏僻,离市场远,鸡蛋很少用来出售,大多用来当菜肴,有时用来招待客人或送“人事”。
    “饭点”的时候,母亲常常端上一碗蒸鸡蛋,放在堂前间桌子的正中央。碗里的鸡蛋颜色金黄,上铺一层薄薄的红酒,添上几粒葱花,堂前间里便清香扑鼻,让人胃口大开。家人们你一调羹我一调羹分吃着鸡蛋下饭,吃剩的蛋碗也舍不得放弃,兄弟姐妹里其中的一位把饭(那时主要是番薯丝)倒进碗里,用调羹按住转一圈,碗里残留的蛋羹便黏在饭里,一同美美地被收进肚子里。我们兄弟姐妹过生日,最好的待遇便是母亲给他(她)蒸一碗鸡蛋独享。由此,我们便日夜盼望着生日那天早点到来。
       每当亲戚或邻居有哪家媳妇做“月里”,母亲便提着一篮鸡蛋送过去当“月里饭”。
       母鸡产蛋旺盛的时节几乎一天“生”一个鸡蛋,生了一段时间之后,母鸡便卧在窝里不再动弹,即便你抓起它的双翅把它拎出来,它又咯咯咯地跑回窝里,意味着这只母鸡想孵小鸡了,我们那里称“抱窝”。母亲便会端出家里积攒多日的鸡蛋,关上堂前间的门,迎着煤油灯(或火篾灯)的光拿起鸡蛋逐个照,看到鸡蛋里有一团黑影的便用火炭画一画做上记号,用于孵化小鸡。如果没有黑点的就放在另一边被淘汰。
       有黑影的便是受精蛋,是被公鸡“压过背”的母鸡生下的。为了顺利让母鸡抱窝,家家户户都会养一两只公鸡用来给母鸡“压背”。如果受精鸡蛋不够,母亲便会提着一篮子的鸡蛋去村里转悠,跟有养公鸡人家的鸡蛋交换。村里的人们都会热情接待,从不会计较我家鸡蛋大小的。


       鸡蛋备足之后,母亲便在堂前间窗户前放一个篓,铺上软稻草,把鸡蛋放进篓里,母鸡就蹲在上面专心地孵小鸡了。抱窝期间,无论天气多热,母鸡都要时时刻刻坚守“岗位”,保证受精蛋恒温。夜里若是天气太冷,母亲就会把窝搬进堂前间里,防止鸡蛋受冻。母亲时常在鸡窝旁边放一些水和剩饭,母鸡渴了饿了,动动脖子就能吃喝,好让母鸡须臾不离。
       小时候,我对老母鸡抱窝很是好奇,常常蹲在鸡窝旁边观看,有时还想伸手扒开老母鸡看看小鸡是否孵出。我一伸出手,母鸡就狠狠地啄了过来,吓得我赶紧把手缩回。
       历经三周21天左右,母鸡身下的蛋发出“当当当”的细微声响,那是小鸡在啄壳的声响,几个小时之后,一只只毛茸茸的小鸡便破壳而出,起初浑身湿漉漉的,站立不稳。母鸡用尖嘴清理掉小鸡旁边的蛋壳,小鸡渐渐睁开眼睛,发出“唧唧唧”的叫声,仿佛向世界报到,又像似向母鸡撒娇。
       看着一个个鸡蛋变成一只只小鸡,我不免想起民间盛传的“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争论。起初我以为找到了答案:“先有蛋吧!”但转念一想:那鸡蛋又从哪里来呢?最终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刚出壳的小鸡要在窝里待上一两天硬硬身子。母亲用满是格子的竹筐罩住“一家大小”,防止被猫狗老鼠惦记糟蹋。雏鸡很好看,干净、绵和,毛茸茸的,像个小圆球,放在手心,它啄你几下,感到痒酥酥的。
       小鸡的身体硬朗之后,母鸡便“咯咯咯”地一路鸣锣开道,带着自己的队伍在院里来回走动。一旦有其他鸡鸭鹅靠近它的小鸡娃们,母鸡就会抖起脖颈里的羽毛,张开翅膀,伸长脖子,像一个斗士一样,不顾一切地狠狠地攻击驱赶。小鸡则迅速跑到母鸡的羽翼下躲起来。
       小鸡刚孵出,只能先喂食煮熟的碎米,长大一些就可以喂食剩饭等大一点的食物,再长大些便可以喂一些干的碎米。大多数时间,小鸡都是在母鸡的带领下在各种角落里挠食吃。
       喂食小鸡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时常模仿母亲一敲碗边或嘴里发出“啵啵啵”的声音,小鸡就会立即聚拢而来,两只乌黑的圆嘟嘟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一副非常急切的样子。我撒下一把小米,眼前便呈现出一幅“农村庭院小鸡吃米图”。母鸡总是先把米一粒一粒地放在小鸡旁边,招呼小鸡先吃。
       很多时候,母鸡卧在地上,蓬松着翅膀,小鸡藏在翅膀下面啊,有点动静,许多毛茸茸的小脑袋都会快速地伸出来,骨碌碌的小眼睛东瞅西看。
       小鸡渐渐长大,母鸡便有意疏远小鸡,让小鸡自己去找食。最终,在母鸡的驱赶下,小鸡彻底离开母鸡,自食其力,最终长成一只“大”鸡。母鸡则又承担起生蛋和孵小鸡的职责。
       家养的鸡虽然自己会去找食吃,但仍需喂养番薯丝饭和谷子进行补充。那时山里人家粮食拮据,需精打细算才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家里养的鸡就得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一般大户人家养10-15只,小户人家养6-10只,“独自人”养2-3只。由此并不是让每只想抱窝的母鸡孵小鸡,一般一户人家一年孵两窝,根据孵化时节唤作“清明鸡”“插田鸡”“六月鸡”“八月鸡”“十月鸡”等。遇到家里有媳妇要坐月子或办喜酒,那就要增加养殖的数量。
        想抱窝的母鸡自身体温升高,停止生蛋。如果不让它“抱”,母亲便用绳子绑住它的双脚,放在门前的水塘里浸泡,让它降温。为了防止母鸡逃脱,还用一个篓子罩在上面。这样浸了几天之后,母鸡便“醒”了,过了一段时间后又重新生蛋了。在我看来,那过程非常残酷,但为了让母鸡早点生蛋,母亲又不得不那样去做。
        曾记得小时候家里发生一件神奇的事情。一段时间里,家里的一只灰色母鸡忽然消失了,一家人东寻西找也无踪影,我们都怀疑它被狐狸叼走了。有一天,灰母鸡“咯咯咯”地走回家里,身后竟然紧跟着七八只小鸡雏。原来灰母鸡“抱子心切”,竟然自己备蛋,偷偷在后园番薯种洞里不显山不露水地孵出一窝小鸡带回来。
        山里人家的小鸡雏除了由自家母鸡孵出之外,有时来自“卖小鸡的”。由于这些小鸡是在孵房里通过生火控制温度孵出来的,时称“火焙鸡”。
        每到暮春初夏季节,我时常听到村里传来悠长的吆喝声:“卖鸡儿喽——卖鸡儿喽——”然后便看到一位壮实的后生,挑着一根两头上翘的毛竹扁担,挂着两只扁圆的大竹箩,一晃一晃地走进村子里,远远传来一阵阵“唧唧唧唧”小鸡的叫声。
        卖小鸡的把担子放进我家院子里,打开大竹箩的盖子。竹箩分上下二层,每层鸡头簇簇,挤满刚刚孵出不久的小鸡雏,发出“唧唧唧”的欢叫声。撒一把碎米,小鸡在大竹箩里跑来跑去,抢着啄米,叫得更欢了。
        村里的伯母婶婶们闻声赶了过来,从大竹箩里捧出几只小鸡,放在地上,让它们走两步试试,看看是不是行动老练,身体健壮。然后就掏出零钱,把小鸡捧回家里。曾记得一元钱能买三四只小鸡,然后再讨点添头——娘家米,意思是吃了以后,日长夜大,宜其室家。
       “火焙鸡”由于缺少母鸡的荫护,常常会遭到“土著”的欺负,头几天主人家要给予特殊的照顾。一段“忍气吞声”之后,“火焙鸡”也便渐渐融入群体,然后顺利成长。
       卖小鸡的也不容易。他们有的是专从孵房里购买小鸡出来卖的,赚点差价;也有的是孵房的合伙人。在大集体年代里,开孵房或卖小鸡卖属于搞副业,搞副业的人由于不能及时参加集体劳动,就要交钱给队里“买工分”,这样才能正常从队里分到粮食。那时候我们那一带一年要交78块钱。
       我们那一带山高路远,人口分散,卖小鸡的有时挑出来六七天才能把一担小鸡卖完。期间风餐露宿,自己辛苦不说,还要伺候娇贵的小鸡。若正好碰到狂风暴雨,虽有塑料布遮盖,雨水还是淋进竹箩,可怜的小鸡变成落汤鸡,冻死一半。劫后余生的小鸡垂头丧气,卖相很差,有的因没及时出卖便活活熬死在箩里,卖小鸡的便折了老本。有的卖小鸡把一担小鸡卖完,一路吃尽苦头,只赚到一两元钱。
       孵房里需要大量的鸡蛋,有卖小鸡的便一边卖小鸡一边收购受精的鸡蛋。卖小鸡的由于要急于赶路,没有时间给鸡蛋一一照影验证,要靠自己耳聪目明,确定哪家的鸡蛋有公鸡“压背”,要是判断错误收购回去的鸡蛋就会成为废品;也靠主家实诚,不拿没压过背的蛋卖给卖鸡的。卖小鸡的也同意主人拿鸡蛋去换小鸡,一般4个鸡蛋换1只小鸡。卖小鸡的把鸡蛋装在竹箩里,和小鸡一并挑着。小心翼翼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特别是雨天,要步步踩实,一滑倒就会导致“鸡飞蛋打”,懊悔莫及。
       如今随着城市化进程加速,山村里的人口急剧减少,有的村庄渐渐消逝了。经济的发展也带来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人们吃鸡蛋或鸡肉大多直接到市场里购买。小鸡也大多用电箱孵化了,山村里母鸡抱窝的场景便很少出现了,“农村庭院小鸡吃米图”那种田园生活渐行将远,成为人们一种不可忘却的记忆。

总监制:黄金杰监制:陈叶静责编:项露露编辑:张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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