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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端午床头粽

文/周玉潭
发布时间:2023年08月30日 来源:

       读汪曾琪的散文《端午的鸭蛋》,惊奇发现,文成与江苏高邮相隔千里,端午习俗却有许多相同之处。如系百索子,也就是用五色的丝线拧成小绳,系在手腕上。高邮有,我们这里也有,姐姐手很巧,将近端午时,她与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拿来各种颜色的丝线,并在一起,像打辫子一样编成细绳,然后分别系在小姐妹的手腕上。姐姐也要给我系一条,我害羞,不给系,姐姐哄我,说系上很吉利,人会变聪明,考试会得100分,于是我就给系上了。姐姐又说,系着不能扔掉,一直要系到七月七。我不知端午离七月七有多久,反正过一两天彩线就变成黑线,再过一两天就不知所踪了。姐姐的彩线却一直系着,等到七月七解下来,系上巧食(有时也舍不得巧食,用番薯丝代替),扔到屋顶瓦背上,让小鸟叼着去帮织女搭彩桥。
       雄黄酒也是有喝的。我一家人都不会喝酒,没尝过雄黄酒的味道。我朋友的父母却喜欢喝酒,每天要喝上一点,在端午节全家人都有喝雄黄酒。朋友的父亲将雄黄放在杯里,倒入水,用筷子搅动,然后每人舀一点倒入酒杯,酒就有点浑浊。这酒大约不好喝,我发现他们喝时都拧紧眉头。朋友的父亲也叫我喝,说喝了雄黄酒,病魔绕开走,喝了今年就不怕毒蛇恶虫了,但我始终不敢喝。
       贴五毒、放黄烟子我们这一带是没有的,但有挂菖蒲、艾草的习俗。菖蒲在家乡一带没有多大作用,因而种的人不多,只有中央处老屋的水塘里有好多棵,郁郁葱葱,叶似青剑。端午的前一天,老屋的主人就将菖蒲割上来放在水塘边,需要的人自己拿几条。父亲每年都去拿来两条,挂在大门两边。艾草是很常见的,山上到处都是,端午时父亲上山干活时会顺手带几棵回来,挂在菖蒲的上面。
       端午门上挂菖蒲与艾草是有故事的,说是黄巢造反,杀人如麻,所到四处,百姓四处逃散。有一天黄巢在路上看到一个带着两个小孩逃亡的妇女,抱着大的,牵着小的,不免好奇,上前询问,妇女说,大的是他丈夫哥哥的儿子,小的是她自己的孩子,他丈夫的哥哥已经去世,她无论如何要保住哥哥的血脉。黄巢听了大受感动,叫妇女不用逃了,回家在门上挂上菖蒲艾草,他的士兵看到门上挂着这两样东西的,就不再砍杀。妇女高兴回家,将这消息告诉全村人,村里家家户户都挂上菖蒲与艾草,从而得到保全。这故事编得有点离奇,却说出挂菖蒲、艾草的原因,挂这两样东西就是来阻挡灾难的。我想这灾难不是黄巢,而是五毒。挂菖蒲艾草的寓意应与高邮的画五毒放黄烟相同,都是驱除五毒,保家太平之意。
       腌蛋也是有的,只不过大多不是鸭蛋,而是鸡蛋。我家乡的人认为鸡蛋比鸭蛋宝贵,营养比鸭蛋好。干活累了,早上就会泡一碗蛋水(生蛋加白糖)补补身体。我小时候,父母也制蛋腐给大家增补营养,每碗两个鸡蛋,放白糖,夜里放锅里蒸熟,一人一碗,吃了睡觉。我们吃得满嘴留香,也留下美好的回忆。
       端午前一二个月,母亲就将鸡蛋积存起来,积到一定数量,就将它放到盐水里腌。端午节时,母亲从中捞出四五个蛋,与四方草(茜草)一起放进锅里煮,煮着煮着,蛋熟了,蛋壳也变红了,母亲就拿出来,四姐弟一人一个。姐姐早已用龙须草打好了蛋络,我们将蛋放进去,兴高采烈地提着四处显摆,那时候不是每个小孩都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红蛋的。
       端午的腌蛋我们这里也叫插田蛋。端午前后恰好是家乡插田的时候,插田人员傍晚收工回来,母亲就将腌蛋蒸好,每人分一个。据说,插田时吃腌蛋是很重要的,腌蛋能压稻根,吃了腌蛋插田就不会浮秧苗。现在想想,端午腌蛋其实也是为插田准备的。
       《端午的鸭蛋》没有说到粽子,不知两地包粽、吃粽的习俗有什么差别。


       长大后我去过一些地方,发现粽子世界也是五花八门、精彩纷呈的,肉粽、豆粽、枣粽、蛋黄粽、栗子粽、八宝粽,品类繁多、味道迥异。相比之下,我小时侯家乡的粽子就显得极其普通了,大多数人家只有白米粽,好一点也只多一样豌豆粽。但这已是最美味的食物了,足以使我们牵肠挂肚。过了清明节,嘴里还嚼着清明馍糍,心已飞向端午,想着粽子特有的美味,还有那专属我的床头粽。
       端午的前一天,父母开始忙碌起来,我的期待也晃荡起来。母亲将包粽子的箬叶与龙须草泡浸在大旺盂里,父亲去山上烧灰碱。箬叶是母亲上一年上山采摘的,家乡山前山后都有箬竹,但摘的人也多,要摘上好的箬叶就要去很远的地方。采摘时间大致在小暑前后,箬叶太嫩太老都不好,太老容易开裂,太嫩包粽子容易皱,不美观,此时箬叶正好。摘箬叶时天气闷热容易中暑、长蛇出没需要提防,比较辛苦,但总体危险性不大。拔龙须就不一样了,龙须生长在潮湿的崖壁石缝里,崖壁险峻,光滑,危险系数高,需要格外小心。母亲将摘到的箬叶与拔来的龙须晒干收藏。端午前一天,拿出来泡浸到水里洗净,放阴凉处晾干,就可包粽子了。
       烧灰碱是父亲的任务,父亲有时也叫我一起去。所谓的灰碱,其实就是木灰,木灰家里有的是,但父母嫌弃家里的不干净,要专门上山砍柴枝烧成灰带回来才好。
      烧灰碱的柴枝也有讲究,据说是山茄子(黄端木)、豆腐柴(腐婢)最好,这些柴烧的木灰做的粽子特别香。父亲却不理会这种说法,走到一个叫陈堂坑的小河边,让我在河边等着,自己爬到山上砍柴,见什么砍什么,将砍下的树扔下来,让我拖到平坦的石背上堆起来。不一会儿,就堆上老大的一堆。父亲自己拿着树枝,站在河的这一边,让我拿一条树枝站在小河的另一边,防止火星点着河边的枯草,发生火灾。父亲抓一把枯草点着火,接着柴就呼呼烧起来,越烧越大,很快一大堆柴就变成一堆灰。我望着灰,挺自豪,觉得自己为今年的粽子做出了贡献。
       接下去就进入包粽子程序了。首先是煎制槐花水,槐花是供销社里买的,不贵,几毛钱一包。母亲将饭甑放到木桶背,小心翼翼地将纱布摊到饭甑底,铺上稻秆,将灰碱放到上面,然后水一瓢一瓢往下浇,水流到下面的木桶里,就是灰碱水了。等灰碱水澄清之后,轻轻舀到锅里,将槐花放进去煮,水慢慢变黄,过滤掉槐花,就可以泡浸糯米了。用灰碱水泡浸糯米,槐花的成份就能钻到米中去,色泽浓郁,粽子不会褪色。
       我的期望在这一刻更加急迫了。看着米粒逐渐澎大,看着母亲去叫来婶子、阿姨走进家门,嘻嘻哈哈地围着背箕开始包粽子。心里想着,我马上就有属于我的床头粽了。
       看包粽子真是一种艺术的享受。取两张箬叶叠在一起,卷成漏斗状,用勺子加上米,将米压实,上端箬叶压下去,盖住漏斗面,将两边的箬叶折下,裹紧,将箬叶尖向一端折叠,握紧。抽两条龙须,绕一圈,再反方向打一圈,套在粽子上,两头一抽,就捆实了,打上结,放在一边,包好十个系在一起,称为一挈。

       开始我还屁颠屁颠地在旁边帮忙,饶有趣味地听着阿姨婶子们讲着奇闻趣事。但慢慢地就慌了,看着大家包完豆粽,再包白米粽,白米粽又包完了一大半,但还没有包我床头粽的样子,大人们不会忘记了吧?于是大叫:“再包,就包完了!”大人们一呆,接着就哈哈笑起来:“哎,只顾说笑,差一点忘了包床头粽了。”母亲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张泡浸过的笋壳,加上米,四面包紧,用绳扎实,粽子也就四四方方,像一个枕头了。母亲边包边说,这是儿子的,这是大女儿的,这是小女儿的,包好后,还在我们面前晃了晃,我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接下去的等待就很快了。父母将粽子搬到锅里去煮,整座屋、整个村庄都飘满粽子的清香。粽子煮熟后,接下去就是丰盛的端午晚餐了。吃完饭,父母将粽子提到楼上,挂在走廊的横杠上。也将床头棕分给我们姐弟几个,我们就提着玩耍,然后挂在床头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能伴着粽子的清香入睡,在粽子的清香中醒来。等吃完所有的粽子,我们才依依不舍交出我们的床头粽,母亲将之切成一片一片,放在油里煎,那香味,那美味,长久留在我的记忆里。
       细细回味,每一个传统节日都不简单,在民间静静地流传千年,满满的都是古人的智慧与期望。我想,每一个节日都是产生于困苦艰难的生活之中的吧!在这艰难困苦的跋涉中,古人突然停下来,给苦涩的岁月插进一个节日,给灰色搽上一抹色彩,给困苦加上一个逗号,生活就有了几分喜色,也给自己增添了几分前行的勇气。古人给每个节日都创造一种美食,清明有棉菜馍糍,端午有粽子,冬至有冬节丸;然后给节日按上不同内容,赋予每个节日意义,慢慢得每个内容化成固定的礼节与仪式,延续在生活长河中。
       另一方面,端午又是除春节之外仪式最多的一个节日。虽然我家乡处于深山,没有划龙船的热闹,但习俗还是不少的,如挂菖蒲艾草,吃雄黄酒、搽雄黄驱除邪毒,煮红蛋祈求好运、包笔架粽祝子女有出息等。这样看来,端午节又是一年中除春节外最重要的节日。

       端午的重要性还体现在两个礼仪上。一是牧(拜)重五,因端午在五月初五,当地人称端午为重五。外公外婆舅舅是一定要牧的。礼物很轻,两挈粽,一刀肉。我小时候就去牧过,担些什么去我已忘了,只记得去外婆家很快乐。另外新女婿除牧头年外,在同一年也要到岳母家牧重五,这叫重五连年。
       还值得一说的就是送孝粽。有老人去世的人家当年是不能包粽子的,据说如果包粽子灰碱水就会打湿死者的头,因而当年包粽子是不孝之举。于是亲戚、朋友、邻居就给这户人家送粽子,称送孝粽。这个习俗现在仍在流传。
       在南田、西坑、铜铃山一带,还有过“重四”的习惯,也就是在五月初四过端午。为什么会有这个习俗?有故事说是为了纪念刘璟,说是“靖难之役”后,明成祖下令将刘璟逮至京城,押解刘璟之日恰是农历五月初四,为了使刘璟过上重五再走,当地百姓就提前一天过重五。后来当地民众为纪念刘璟,便都在五月初四过端午了。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当年山区百姓都是外地搬过来的,当家的与家人过完重五后,还要赶到原居住地与老家老人过端午。为了做到两不误,就将当地端午改在初四过,这样一来二去,端午就变成过重四了。

总监制:黄金杰监制:陈叶静责编:项露露编辑:张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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