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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姐(散文)

□ 严东一
发布时间:2023年06月06日 来源:

     那天上午,我正在医院磁共振检查室候检厅等待叫号。边上一位推着轮椅的妇女引起我的注意:中等身材,60多的年龄,眼角留下浅浅的鱼尾印迹,浓密的短发仍那么乌黑,眼睛虽是单眼皮,但秀气、明亮,一脸的自信。我差点叫出声:这不是华姐吗?她推着一位老人,渐渐走近我。我站起身,取下口罩,定定地看着她。“是你?”华姐认出了我。
    “这位是?”我看了看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是镇敬老院里的五保户,来做磁共振检查。”“你怎么会和她一起?”老人接上腔:“她在我们敬老院做义工,都五年了!”“啊?”我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华姐。
    这时,电子显示屏出现了老人的名字,华姐朝我挥挥手,推着轮椅进了检查室。
    华姐和我同祖同宗,已多年未见。叫她姐,其实也就大我几个月。说实话,我与华姐关系并不咋地,小时受尽她的欺凌。那时,因我个子矮小,时常被她扭住衣领,放倒在地。她还几次抓住我家小鸡,塞进窗下的石墙洞里,用石头堵住,扮着鬼脸,听着小鸡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当然,和华姐也有和平共处的时候,曾和她一同趴在石水缸的木盖板上吐口水,比谁流得长。春节前后,也会一起去挖笋。
    八岁那年秋天,我到水口山脚边的祠堂读书了,不知何故,有几天没见到华姐。“华姐呢?”我问母亲。母亲看了看我,悄声说道:“你伯父收了200斤地瓜丝,就把她送给人家当媳妇囡(童养媳)了!”“什么是媳妇囡?”“你不懂的。”母亲说。我一脸疑惑。
    我读初中后一个周末,看见华姐眼睛红红的,被伯父拉着手回到了家。“华姐怎么又回来了?”我问母亲。“唉,你华姐苦命啊!”母亲长长叹了口气。
    华姐出生的那天晚上,妈和一帮人正在阿耀伯家里开会。忽然传来婴儿啼哭声,村妇女主任是黄垟婶,马上起来出去了。那时刚解放不久,对婴儿出生管得很严。黄垟婶去了伯母家,往床上的华姐妈肚子一摸:“娒儿呢?”“断气了!”黄垟婶往边上尿桶走去,见胎盘盖在华姐的脸上,掀开一看,嘴唇已乌青,一看便知伯母想憋死她。那时农村重男轻女,华姐前面已有一个姐姐。黄垟婶正色道:“你,你要坐牢的!”
    由于黄垟婶来得及时,华姐居然活过来了。
    华姐有了弟弟后,就被送给五里外的张姓农家做了媳妇囡,那年华姐九岁。在张家,她除了拔草、喂猪,还要牧羊。俗话说“牧马有好骑,牧牛有好嬉,牧猪哭啼啼,牧羊脚钉皮”。华姐几次哭着逃回家,都被伯父送回。这样的日子熬了五年。有天,华姐在牧羊的路上碰到黄坦后巷的松姨。松姨和华姐爸妈是世交,嫁到区政府所在地,经营索面生意,很是风光。华姐见了她,悲从中来,哭诉着自己遭遇。松姨听了眼里也溢出泪花。她见多识广,便把华姐带回自家的阁楼上藏了起来。
    当天晚上,张家不见华姐回来,以为她又跑回娘家,并没当回事。第二天下午,华姐父母召集人马,拿着扁担、柴刀到了张家,逼他们交出华姐。此时的松姨已带着华姐来到区公所,向区长汇报了华姐的遭遇。还说华姐在张家不堪重负,她是在水塘边把正要跳水的华姐拉回来的。区长一听,立即召来两乡政府负责人,责令马上处理……
    历尽艰辛后,华姐回到娘家。他父母让他弟弟去了学校,两姐妹下地、砍柴、喂猪,什么都干。华姐回家时我已是初二学生。因父亲在外地工作,我是老大,节假日我都要砍柴、拔兔草、和母亲去种菜。每逢周日下雨时,我母亲总是看看天,看看我说:“你又不用下地干活了,连老天都护着你!”
    那年寒假的一天,母亲要我跟华姐到龙须寨砍柴,晒干后挑回家过年。平时我都是在村边上割蓈枝,砍柴是第一次。不知是柴刀不锋利,还是我用力不够,一刀下去,树枝没砍下,柴刀却反弹到左手食指,霎时,血流如注。我一看,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华姐过来,不屑一顾地说:“这不是砍柴人常有的事嘛,按住伤口别动!”我看着华姐,一脸委屈。
    “用尿拌上黄泥,敷在伤口能止血,我爸以前都这样的。有尿吗?”
    “没有!”我愕然地抬眼看了她一下,脸都涨红了。
    “那我去!”说着她往边上走。一会儿,她手捧着拌好的泥过来,强行敷在我的伤口上……
    此后的日子,我一直在外地辗转,读书、工作,频繁调动,几乎没回过老家。后来听说华姐嫁人了,在镇政府边上开了食品店。儿子成人后外出经商,在杭州买了房。几次在老家群里,看到她为村里建造公路踊跃捐款的信息。
    “一娒。”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乳名。“你是……”“你认不出我来了,我是外屋你阿盼叔!”哦,想起来了。我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虽然叫他叔,可年龄比我小。“你是来看病?”“不不,我也在敬老院做义工,今天开车送华姐过来!你伯父母去世后,华姐孙子也上了初中,就来镇里敬老院帮忙做义工。她起早摸黑,帮老人饮食起居,就像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在华姐的影响下,又有几个村人进来做义工了!”
    此时,我不禁对华姐肃然起敬,也颠覆了小时对她的印象。之后,华姐推着老人出来时,和我亲切地聊起来。临走时,又悄悄说上一句:“小时候老欺负你,那时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望着华姐远去的背影,我心中感慨万千,曾生活在困苦中的人,却有着一份大爱。她身上虽没有光芒万丈,却也温暖有光!

总监制:黄金杰监制:陈叶静责编:项露露编辑:张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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